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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君是一个斯文的中年男子,他不管到哪里都需要太太做伴,甚至连上厕所也不例外,夫妻两人真的到了“出双入对,形影不离”的地步。但与其说这表示他们“恩爱异常”,不如说是“痛苦异常”,要了解这种痛苦,必须从头说起:
据K君说,他在25岁时,有一次单独走过康科德广场,在空旷的广场上,他突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惊惶,呼吸持续加快,觉得自己好像就要窒息了,心脏也随着猛烈跳动,而腿则瘫软无力。眼前的广场似乎无尽地延伸着,让他既难以前进,又无法后退。在全身冷汗淋漓下,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跋涉”到广场的另一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有那种反应,但从那一天起,他即对康科德广场敬而远之,下定决心以后决不再自己一个人穿越它。
不久之后,他在单独走过英华利德桥时,竟又产生同样惊惶而难受的感觉。随后,在经过一条狭长而陡峭的街道时,也莫名其妙地心跳加快、全身冒汗、两腿发软。
因为自觉有异,他曾接受某位医师的治疗,但情况不仅未见改善,反而持续恶化。到最后,每当他要经过一个空旷的地方时,就会无法控制地产生严重的焦虑症状,以至于他不敢再单独接近任何广场。
有一次,一个女孩子到他家拜访,基于礼貌与道义,他必须护送那位女孩回家。途中原本一切正常,但在抵达女孩子的家门后,他自己却回不了家了。
天色已晚,而且还下着雨,他太太在家里等了五个小时还不见他的踪影,于是焦急地出去寻找他。最后在英华利德桥边,看到他全身湿透地在那里哆嗦,因为他无法穿越那座桥。
在这次不愉快的经历后,他太太不准他单独出门,而这似乎正是他所期待的。但即使在太太的陪伴下,每当他来到一个广场边时,仍然会不由自主地呼吸加快、全身颤抖,嘴里喃喃自语:“麻曼拉达、哔哔比塔科……我快要死了!”此时,他太太必须赶快抓紧他,他才能安静下来,而不致发生意外。
到最后,不管他走到哪里,他太太都必须跟在旁边,连上厕所也不例外。
>>解析:
这是一个典型的“惧旷症”病例,它也是畏惧性神经官能症之一。
惧旷症本来专指对空旷场所的畏惧,但精神医学界目前已扩大其适用范围,而泛指当事者对足以让他产生无助与惶恐之任何情境的畏惧,除了空旷的场所外,其他如人群拥挤的商店、戏院、大众运输工具、电梯、高塔等,也都可能是让患者觉得“无处逃”而畏惧的情境。过去所谓的“惧高症”与“惧闭症”等,现在也都属于“惧旷症”。
惧旷症的一大特征是,患者的惊惶反应通常是在单独面对该情境时才会产生,如果有人做伴就能获得缓解,甚至变得正常,而且能让他免除这种畏惧的“伴侣”通常是特定的某一两个人。精神分析学家因此认为,惧旷症可能是来自潜意识的需求,患者极度依赖某人,对他人有婴儿般的缠附需求,但在意识层面,他无法承认此一幼稚的渴望,所以就借惧旷症的惊惶反应,使对方有“义务”必须时时和他做伴。本案例中的这位K君,他的惧旷症从精神分析的观点来说,就是他在潜意识里对太太有婴儿般的缠附需求。
但这种以“功能”来解释“原因”的说法,无法获得普遍的赞同。
事实上,很多惧旷症患者均难以从过去的经验中找到令他们畏惧的原因。专门研究遗传基因对人类社会行为产生影响的社会生物学家威尔森提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说法,他说畏惧症患者所畏惧的对象常是早期人类生活中所面对的危险,譬如惧旷、惧高、惧闭、惧暗、惧蛇、惧雷、惧蜘蛛等,如果说畏惧症是环境或文化制约的产物,那么现代社会中的危险,譬如核电、汽车、瓦斯爆炸等,应该是更常见的畏惧对象,但事实上不然,很少有走过核电厂或看到汽车就会出现呼吸急促、全身发抖、冒冷汗等自律神经反应的患者。现代社会中的人类,其畏惧反应仍然是相当“传统”的——惧旷症远多于惧电症、惧蛇症远多于惧汽车症。威尔森因此认为,其实是进化规划人脑,使它留意某些危险情况,但社会进化的脚步远快于生物进化,生物进化还“来不及”处理现代社会中的危险,因此,现代人脑中存有的畏惧对象,仍是几百万年前遗传基因所规划、誊录在脑纹里的那几种“古典”的危险。
如果我们认为神经官能症有体质——也就是脑神经的生理及生化因素,那么社会生物学家的这种说法恐怕也不是天方夜谭吧。
据《心理医生》
编辑 / 张秀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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