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杭州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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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邻上海和浙江的杭州湾，不但是知名度很高的一片海域，而且也曾经是我国东海渔业资源的重要基地。但是现在，随着杭州湾沿岸的工业大开发，有200多家化工企业云集在杭州湾周边，杭州湾正在成为一个巨大的排污地。环保部《2011年中国环境状况公报》显示，杭州湾水质极差。在这片海域劣四类水质比例接近100%，也就是水质最差的一种，这在沿海9个重要海湾中排在末位。那麼，杭州湾正在承受哪些污染？这里还有鱼可打吗？
特色水产品已不复存在
在杭州湾的北岸，是上海的奉贤和金山两区。以前这里海岸线上，遍布着鱼塘和蟹塘，到处是出海打渔的码头。但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了上海最大的石化产业园区。在上海奉贤区的一个渔业码头时，早晨6点就出海的渔民们刚刚归来。整整一上午，他们只打了几百斤小鱼。这样的鱼只能卖到4毛钱1斤，去掉200元柴油钱，渔民只能赚200多。上海奉贤区的渔民说，现在的打渔收入，只是原先的三分之一不到。近海的鱼越来越少，像他们这样坚持打鱼的人，也日渐稀少。
以前杭州湾北岸渔民每天每条船有上千斤的收获都不成问题。而且以前出海可以打到馒头鱼、壳子鱼、刀鱼、白虾等上海人熟悉的多种海鱼，现在却只剩下了一些小鱼。上海奉贤区的渔民说，这打上来了小鱼全都是做鱼粉用来喂鱼的，不是给人吃的，人不会吃的。原来这个边上，青蛤什麼的鱼多的很，现在青蛤都没有了。以前我们杭州湾，鲳鱼特别的多，这几年我吃都吃不到了。
研究杭州湾水域环境的专家表示，杭州湾传统的鳗鱼苗、基围虾和大闸蟹等闻名全国的特色水产品，现在都已不复存在。华东师范大学资源与环境科学学院教授陈振楼称，刀鱼、野生蟹苗资源、野生鳗鱼资源，现在基本上都没有了，这个就是排污造成的。与此相对应的，整个舟山渔场的捕鱼量也是大幅下降。
化工园入驻致打渔生活结束
被化工区改变的，不仅是杭州湾这里的捕鱼业，这里人们的生活也已被彻底改变。在浙江和上海的交界处，记者就发现了曾经的一个渔村，但现在这个昔日的渔村早已面目全非。
记者走进这个叫海渔村的村庄后发现，虽然叫渔村，但这里已经没有一口池塘，也没有一个港口，更没有一条船。村民们说，上世纪90年代末，随着化工园区的入驻，村里的打渔生活彻底结束。一个已经84岁的老渔民对记者回忆说，当年全村人十有八九都是渔民，仅他的船，1次出海就可以打6吨鱼。当时，最多的时候村里有16条渔船、3条运输船、280个渔民出海捕鱼。以前草鱼、螃蟹、小虾，1天可能最多也要十几担，1000多斤。现在杭州湾最有名气的海蜇也没有了。
海渔村不再打渔是无奈之举，由于化工厂的到来，他们祖辈赖以生存的渔业资源已经销声匿迹。现在，这里看不到鱼塘和码头，只能看到大量的化工厂林立在海边，排出的废水和废气在不断地污染着当地环境。
海渔村村民说，化工厂有两个炉子用来排废气，白气冲天，还有哗啦哗啦的声音。一般来说，他们都是晚上排气，凌晨以后排得最激烈。居民们还带着记者去看化工区内的一个排污水闸。记者在这里蹲守了几个小时，并没有看到排出污水，但村民一口咬定说，如果这个水闸没用，早就会被拆掉，它就是用来在夜间偷排污水的。
一溪清水越流越黑
邻近化工园区的村民们在怀疑化工园区偷偷排污，那麼这仅仅是他们的猜想吗？还是化工厂的确在排污呢？
记者首先来到位于海渔村旁的上海化学工业区，这个工业区位于杭州湾北岸，区内所有海滩都树起了围栏，记者根本无法进入。这里的渔民说，由于工业区内都是大企业，大多通过向大海深埋大管道的方式排污，岸上根本看不到。
记者随后来到了杭州湾南岸，这里遍布着大大小小十多个面向杭州湾的经济开发区和化工区。在余姚市的小曹娥经济开发区，记者终于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从开发区流出的一条由黑臭污水汇成的河流，没有任何阻拦地直接流向了杭州湾湿地深处。目前，这段湿地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污染，从化工区排出来的污水呈明显的褐色，而且有非常刺鼻的气味。
据介绍，小曹娥工业区承担了余姚江流域的印染和电镀等重污染企业的接纳任务，记者在这里看到，大大小小的电镀企业、印染企业等不下数十家。这些企业都是“废水生产”大户，一位正在滩涂中捕捞螃蟹的当地人说，这些黑臭污水的毒性特别强。
记者沿着这段黑臭污水走了一公里左右发现，水质并没有好转。也就是说，在污水下流的过程中，不断有更多污水加入，导致黑臭现象越来越严重。当地人介绍说，可能在滩涂之下，埋藏着一些企业的排污暗管。
记者赤脚进入河道，将一个原本窄小的污水排放口越挖越大，终于发现有许多脏水正是从这个口子中涌出的。记者经过观察还发现，这片滩涂上有好几个这样的疑似暗管，从中流出非常浓黑的污水。
多条污水直排大海
除了这段黑臭的河流外，在小曹娥工业区以及旁边紧邻的滨海新区内，不到两公里长的海塘上，记者就发现了2个直径1米和1根直径半米左右的排污管，它们都直接伸向了大海。
在这个化工园区的排污管附近逗留了1小时后，可以看到，排污管排出的水出现了明显的变化。现在已经有大量的白色泡沫的出现，向杭州湾排去。在这些泡沫的不远处，污水堆砌的角落里，不仅鱼虾和青草都灭绝了，岸上还存留着大量的黄褐色和黑色的沥青状粘稠物质。不远处的岸边很多植物都已经死亡，许多小鱼小虾死在这里，还有许多黑色的物质，是污水褪去以后遗留下来的，它摸上去非常粘，有沥青的感觉。
这些排污管都是从几公里之外的工业区接过来的，由于工业区企业众多，很难分清楚这些管子是企业的偷排管道还是来自工业区的废水处理厂。这个开发区的排污现状，仅仅是杭州湾多个开发区排污现状的一个样本，几公里之外的黄家埠工业园、滨海工业区等开发区，都曾经被媒体和当地人举报偷排污水的问题。
建了200多家企业丢了杭州湾
随着大量化工园区的入驻，杭州湾已经成为我国规模最大、产业最集中的化工基地，记者在调查的过程中心情也是越来越沉重，因为杭州湾的水质正在迅速变差，而环保部已经表示，杭州湾已经进入水质极差的区域。此前的《中国近岸海域环境质量公报》也显示，杭州湾水域超过90%的海水为劣四类。对于水质的变化，当地的渔民们把矛头一齐指向了沿岸的化工区。
渔民所说的化工区，目前已经覆盖了杭州湾南北岸，包括上海化学工业区、上海精细化工产业园区、杭州湾上虞工业园区、宁波石化经济技术开发区、宁波经济技术开发区和大榭开发区。据不完全统计，这六大园区内有超过210家化工企业，每年生产化工品1500万吨。而这些化工企业的污水如何排放，目前在整个杭州湾都没有一个清晰和完整的统计。更为可怕的是，有的污染物是我们肉眼看不到的。
华东师范大学资源与环境科学学院教授陈振楼称，比方说像金山石化，在杭州湾排放的一些化工类的东西，这个你看不见的，它排出来的这些污染，我们叫持久性的有机污染物，它是你肉眼看不见的，排出来的水可能还比较清，但是这些水排进去以后，可能就对当地的生态环境造成非常大的影响，很多鱼类就难以生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