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为采访央视导演张子扬,拜读了张子扬的书。在书中,提到了一位女性,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于是,经张导介绍,本刊约访到了主人公——魏静平。采访前,记者与魏阿姨通电话,一接通,她带笑的声音就从话筒里传来,像是一串悦动的音符,跃然眼前,一下拉近了距离。
在某干休所的一个独门院儿里,记者一行人见到了魏静平阿姨,和暖的阳光下,她安详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映得满头银发也熠熠生辉。刚进门,我们的目光就被魏阿姨家繁盛的花草所吸引,几个人竟情不自禁地先一起赏起花来,这一株梅花正在结苞初放,这一盆兰花幽香清雅……那些花植清新淡雅,却坚韧顽强,而这也正是魏静平生活态度的写照……
1933年的春日,河北省高碑店市(当时的新城县城)的一门清贫书香世家里,院落里的洋槐花正借着花开幽香阵阵,一个小女娃就在这芳香四溢里呱呱坠地,这个小女娃取名魏静平。
小荷初露尖尖角
经历了与父亲分离的孤单里倔强生长的童年,1946年,魏静平一家终于来到父亲教书的北京(当时称北平)。刚到北京,魏静平与家人租住在宣武门外的一个老四合院里,父亲为了养家糊口,维系一家人的日常生活,除了在北平师大附中任教外,还在课外兼职给人补习英语。吃着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饭菜,饭后父亲还有大量的学生作业要批改,于是一盏昏暗的灯下坐着父女三人(父亲、她、叔父家的堂妹),直到深夜。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日子过得清苦,周而复始。
魏静平的父亲一生从事教育事业,可以说桃李满天下,但因封建重男轻女,长期与母亲居于乡下的魏静平长到十三岁还目不识丁。看到女儿羡慕旁人读书的样子,父亲决定自己在家教授孩子学习看图识字。于是,魏静平除了日常的家务和照顾母亲外,每天都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小蜜蜂,从早忙到晚,只因她心中树立了一个远大的目标——上学。几多艰辛,几番周转,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魏静平凭借自己的刻苦努力,成功考上国立师范大学附小,一路开始了自己的求学之旅。
一路读书长大,转眼就到了1950年,建国初期的新中国加入抗美援朝战争,政府号召青年学生踊跃报名参军、保家卫国。随着战争的不断发展,每天报纸、广播都在大量地报道朝鲜战场的消息,在各种形式的宣传教育下,17岁的魏静平内心热血沸腾,在没有与家人商量的情况下,就毅然决然地报了名,并再三找到部队领导表示决心和态度。最终在家人认可和学校的筛选之下,魏静平光荣参军。可能是受母亲的行为(简单的行医治病)影响,从童年就有治病救人愿望的魏静平,在参军的12个志愿选项里将11个都选择了学医,最后一个选项,魏静平填了“服从分配”,她的从医之路就此起航。
国色天香众人爱
在军校的医科就读近三年,由于朝鲜战争即将停战,过剩的医务工作者陆续被分配到各处,魏静平被分派到了锦州空军第三航校。
卫生所的年轻医生比较少,再加上魏静平面容姣好,很快,慕名来“求医”的年轻小伙子络绎不绝。对于那些言行过当甚至是不择手段来骚扰她的人,魏静平觉得很是苦恼。但幸好,有一个淳朴踏实、正直上进的飞行员很快走进了魏静平的世界——这个人就是最终成为她丈夫的薛国胜。
说起与丈夫恋爱发展的时光,魏静平的脑海里有着无数甜蜜回忆,“我们同为军人,两个人都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奉献力量,见面机会也并不多。有次,电话里,他说要执行任务,驾驶的飞机正好要经过我所在的医院,他说,到时候我给你抖抖飞机的翅膀,你就知道是我了。”魏静平笑道,“最终他的飞机经过医院时,在上空盘旋了一会,我从办公室里跑出来,仰着脸看他,其实飞机那么高,哪里看得见呢,但那会就觉得自己是能看到他的”。因为幸福,魏静平的眼睛里仿佛缀了星光,瞬间闪亮起来。
情投意合的两个人最终共结连理,顺利地走进了婚姻殿堂。
温柔玫瑰也铿锵
步入婚姻,魏静平转业到了锦州铁路局中心医院,在急诊室工作。之后,随着女儿与儿子的相继出生,照料家庭的同时兼顾工作,魏静平忙碌并快乐着。1957年,魏静平不幸得了肺结核,因工作需要,就一边坚持工作,一边治疗。1964年,魏静平随着工作调动的丈夫一起调到五航校工作,并于次年再次入伍,真正成为“女军医”。
说起在家庭中的付出,魏静平感慨良多:“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中,总有一定的位置。一个组织、一个单位,甚至一个家庭也是如此。如果摆不好自己的位置,就会办不好事情,就会说错话办错事,还有可能带来不可估量的负面影响。丈夫是航校的一把手,他的言行影响着广大官兵。作为妻子,做好本职工作,就是对丈夫工作的最大支持。”因此,在日常的工作和生活中,魏静平不忘自己所处的位置以及身份的双重性,靠柔弱的肩膀支撑起了家庭的重担。她还给自己定了一个原则: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无论工作、生活或待人接物,全部按照这个原则去做,“我要给丈夫营造一个安稳的大后方”。
风雪吹打梅傲立
对于魏静平来说,生活若只如河水流淌般顺风顺水,必是奢望了吧,一番风雪在毫无征兆之时呼啸而来。
1973年9月,某次朋友来探望,魏静平起身送客时,突感左下肢发麻,之后,身体其他部位也不定时的出现这种现象。魏静平自己在工作之余翻阅书籍、去医院检查,但也没有结果。就这样,忙碌于家庭与工作之中的魏静平又坚持了三年,以至病况进一步发展到行走缓慢、全身无力。
到兰州空军医院住院,做进一步检查,但奇怪的是,检查依旧没发现原因。身为医生,魏静平觉察到完全无恙的结果肯定是不对的,就提出到北京空军总医院检查,但当时医生却认为她就是神经官能症。魏静平最终决定回到兰州,在军区总医院再做一次系统检查,甚至请来了留美的神经及精神科主任,依旧没发现问题。魏静平只好拿着出院证回到工作岗位,但回到岗位不久,病情就开始逐步严重起来,辗转在多家医院治疗,但因为没有正确的诊断,病情渐进式发展起来。
病情来势汹汹,像降服不了的野马,迅速向最坏的方向发展,在解放军第四军医大学附属医院住院时的魏静平已经出现了脸歪眼睛睁不开、四肢无力近乎瘫痪、无法发声、进食障碍,医护人员来去匆匆,打针输液各种医疗方法全都用上了。讲到这个时期,魏阿姨激动的情绪久久不能自已,身旁的大女儿贴心的出语劝慰,“妈妈您别太激动了,都过去了”。平复了一下心情,魏静平说那时自己明白,死神已经开始向她逼近了,但面对如此险境,自己更多的是心如止水,甚至开始思考自己的后事。
然而寒梅终究没那么容易被风雪击垮,最终病情进行了正确的诊断后,在医生的帮助下,魏静平渡过了险关,从死神手中夺回了自己的生命。
虽从鬼门关重生,但出院之后的魏静平还是很久不能从疾病的后遗症里完全恢复过来。然而,曾经那么美那么注重个人形象的她,怎么能接受自己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于是能够下床开始,魏静平就积极的投身到了复建中,织毛衣、写回忆录,锻炼手臂、活跃大脑,爱好文学的她甚至开始学诗写诗并获得了不少赞誉。如今的魏静平,样子依旧气质卓越、光彩照人,依稀可见她年轻时如花般绽放的模样。
魏静平阿姨的故事讲完,你们是否也跟当时的我们一样,唏嘘不已,花开花陨虽是颠簸的人生,但幸运的是,就像花儿一样,若守得住时光的温暖,下一个花期也并不远……
采访后记
采访魏静平阿姨之后,她的书卷气,她的姣好面容,她的小院,她精心侍弄的那些花,至今萦绕在心中。读完她送我们的自传《岁月留馨——一个普通女人的人生故事》,更像喝了一坛陈年老酒,余味甘醇,久久不能忘怀。魏阿姨这辈子,既平淡又不平淡。说平淡,她就是一个跟随军人丈夫,把大半辈子奉献给戈壁滩的女军医;说不平淡,是她得了一种罕见的神经系统疾病,在与死神的交锋中打了胜仗,但四肢留下残疾,行走需靠助步器,写字需用僵硬的左手掰开同样僵硬的右手,拖着这样不便的身体,写出了许许多多赞美生活的诗篇,她读书写字,玩微信上网,与外面的世界保持同步。被束缚的是身体,释放的却是灵魂的花朵……八十三岁高龄,看上去只有六十多岁的样子。同去采访的几位“80后”小编辑,甚是喜欢与她交谈,没有任何代沟,齐声赞她“大美女”,惊诧于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愁容和病态,相反地,看到的是与年龄无关的美丽和温文尔雅。是书香的浸润,还是骨子里中华传统美德的底色?是军旅生涯的历练,还是激情燃烧岁月的浇铸?军医,妻子,母亲,她弱弱一肩挑起多个角色……就像她家露台上那株寒梅,傲霜绽放,幽香美丽。
她的人生,梅韵梅香,有诗有画。 |
|